紅帳再立
是非曲直,旁人看得清。今日這場婚,無需多言,眾人自會明白她該得的從來不是補,而是正名。
當那張鎏金紅帖由傅府貼出的那日,幾乎傾城皆驚——
帖上字跡鐵鉤銀劃:「傅懷瑾迎娶沈家嫡女沈昭寧,吉日良辰,重辦婚儀,鳳帳再立。」
一句「沈家嫡女」,勝過百語萬言。
一句「再立紅帳」,分明是為補前緣。
巷口婆子嘴碎:「羅府那事鬧得這麼大,她還能再辦一場婚禮,這面子……是誰給的?」
隔bi老張抽了口旱煙,悠悠一句:「還能是誰?這南城裡,撐得起這場局面的人,也就只有傅懷瑾了。」
他將所有的澎湃與熾熱,藏在一句:「我要讓她嫁得風風光光。」
於是那日,一頂全南城最華貴的喜轎從傅府起,浩浩蕩蕩回迎雲錦坊。鳳冠霞帔、十二釵步搖、金線綉衣,從頭至腳,皆為她一人所定。
新繡局門前,紅毯鋪展,從街口一路鋪進門階,如一條燃起的光帶,引領著她走向命定的新生。人群自遠處望來,只見那一襲朱紅嫁衣,如火般從樓上一寸寸燃下,簇擁在側的,不是沈家的老僕,也不是傅府的家丁——而是她親手扶起的繡局女工們。
她們shen著淺青繡衣,步伐齊整,神情莊嚴,宛如一dao溫柔卻堅定的儀仗,送這位曾與她們一同熬過深夜針燈的女子,步入屬於自己的紅帳。
昭寧步履穩定,眼神沉靜。鳳冠霞帔之下,那雙眼彷彿洗過一場長夜風雨,既清明,又帶著千帆過盡的沉澱與清醒。不是誰攙著她上轎,而是她自己走下這一路階梯,走過風波,也走過命運。
「——迎新娘,起轎!」
隨著儀禮的高喊,整座街dao都沸騰起來,花砲聲響、紅紗飛揚,整座南城彷彿為她點燈開路。
那一刻,昭寧沒有落淚,卻緊握著手中的合歡香nang──那是他從前留給她的信物,裡面的蓮芯香氣依舊未散。
她靜靜想著:這一次,不為家族,不為責任。
是為了自己,也為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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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炷香後,花轎抵達傅府門前。傅懷瑾一shen繡雲黑紗長袍,腰束玄玉,雙眼深邃如夜。他親自站在門前,手中持著紅綉球,目光不離花轎一瞬。
轎簾掀起時,紅蓋頭下的昭寧只見一雙掌心,溫熱地迎住了她。
他不讓旁人扶她,只親自牽著她的手,走下那三級台階,跨過火盆,一步步引她入堂。
「新娘入門——吉時已到,準備拜堂!」
紅帳之下,燈火搖曳。懷瑾執著於她的手,眸色溫潤得幾乎化開。
「昭寧。」他低聲開口,在百人側目的婚堂上,柔聲dao:「從今以後,妳是傅家明媒正娶的夫人,是我唯一的妻。」
他聲音不高,卻穩得像誓言落地。
堂中紅帳高懸,燈火四照,百客皆寂。
主婚禮官一聲唱禮:「一拜天地--」
傅懷瑾與沈昭寧攜手伏shen,拜向滿堂朱紅;那一拜,不止是禮天地,更是答謝命運讓他們仍得攜手走到這日。
「二拜高堂—」
昭寧的目光,略略一顫。
紅帳後方,沈母穿一襲石青暗花繡袍,立於高座下,雙手微顫,卻始終沒有移開視線。
昭寧轉shen,面向母親,在百人眼下,拜下這一拜。
這一拜,遲來多年,卻比當年任何一次,都來得更重。
沈母眼眶泛紅,微微點頭,輕輕應了一聲:「起來吧。」
主禮官再唱:「夫妻對拜──」
兩人轉shen相望。
傅懷瑾望著她,神情沉穩,眼底彷彿鎖著一生的情意。
他一手執她手,一手輕託她肘,帶著她,緩緩拜下。
這一拜,許的是一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