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亡爹
李嬷嬷举着蒲扇挡日tou,穿花园,过卷棚,出穿堂,走至荷花池畔,假山石前,累得呼呼chuan气。
放眼四围,树阴liu径暗chu1、灼花密竹深间,亭栏榻板避地,皆能见佣人偷懒各状,或眯眼乏睡、或聚众赌博、或吃酒半醉、或搬弄事非。
她高喊:“可见着鸢姐儿了?”无人应答,满耳蝉声。
目睹这番落败光景,她心生悲凉,迎面来个挑水丫tou,抹汗说:“姑娘在库房哩。”
李嬷嬷忙往库房奔,到门前,已听见鸢姐儿骂声,掀开帘儿进去,看见几个箱子大开,内里空空。鸢姐儿在那tiao脚,少爷姚砚坐椅上,一言不发。
姚鸢看见ru母,抓住她的胳臂,怒音儿骂:“那个牢tou祸gen的贼妇,把箱里的细ruan金银和元宝,全盗走了。”
李嬷嬷问:“姐儿说的谁?”
“还能有谁,黑芝麻汤团薛小娘。”姚鸢叉着腰气恨恨地:“门房报她昨夜三更,拉着三ma车出了府,再没回来过。”
李嬷嬷dao:“先不说这个,老爷醒了,jing1神比往前好不少,难得吃了半碗粳米粥,急要见你和砚哥儿。”
姚鸢顿时喜笑颜开,也不气了,扯着裙摆率先往外走,姚砚却是脸色苍白,嗓音发颤问:“嬷嬷,郎中怎么说?爹爹可是回光返照之兆?”
李嬷嬷liu下眼泪,姚砚已有数,抿紧嘴chun,快步跟上,三人走在太阳地里,姚鸢采了数朵蔷薇,折了gen柳条绕成一束,进了月dong门,便是正房,姚砚开口:“阿姐,薛小娘卷银潜逃之事,莫要向爹爹告状,他shenti才好些,受不得这当tou一棒。”姚鸢点tou应了。
推开门,石榴枝茂密,遮了窗寮大半,房中更显昏暗阴凉,点着灯,鼻息间全是苦药味,姚运修倚坐榻上,闭目凝神,听得动静,睁眼看来,姚鸢已近至面前,笑嘻嘻地,扑倒他怀里,jiao声地唤:“爹爹,爹爹,你终于大好了。”
他面庞清瘦,形容枯槁,虚弱地微笑。
姚砚说:“阿姐,爹爹经不起,你快松开。”
姚运修摆手:“无妨。”
姚鸢坐正,打量他,鼻子一酸,泪咝咝地:“爹爹,你瘦的怎么只有骨tou了,以后我让厨房zuo好吃的,给你补shenti。”转念想,家财都被薛小娘卷跑了,莫说给爹爹补shenti,她们也都要没饭吃了,忍不住说:“爹爹,薛小娘她......”听到阿弟咳嗽一声,立刻闭嘴。
姚运修问:“薛小娘怎么了?”
姚鸢不敢讲,把蔷薇捧到他面前:“爹爹一直卧榻养病,不曾出过房,园里蔷薇开得茂盛,我摘了许多来。”
姚运修自认时辰不多,看向李嬷嬷:“你出去煎药罢。”
李嬷嬷晓他要交待遗言,抹泪退下。
姚运修shen为言官,视规谏皇帝,弹劾纠察百官为己任,自秉风骨,与强权斗争,拨乱反正,正本清源。栽在他台谏中的权臣,上至内阁首辅,下到地方官吏,受刑liu放、罢黜左迁数十人,当朝一众官儿,烦他,惧他,厌他,恨他入骨者十之八九。他心怀坦dang,从未惧怕过,却未曾想病来如山倒,区区半年,已大限将至。
他知自己朝堂树敌众多,一但shen死,遗下的一双儿女,必沦为他们的xie愤之物,将活得苦不堪言。
再看向姚鸢,他的爱女,青春十九岁,xing子jiao憨天真,生得样貌nong1艳妩媚。幼时与礼bu员外郎郭云之子订婚,两年前准备嫁娶时,他弹劾郭云cao2纵科举